金庸小說常說：一法通，萬法通。
因為武術是有效的運用身體
進行攻擊與防禦的技術，
儘管各門各家有不同的理論與架勢，
但運用的都是相同的人體，
而有效的攻擊和防禦的原則也都大同小異，
只是手段不同。
所以當你把一家武藝學通，
自然要去理解別人的武藝就很容易上手。
這就是我很喜歡談本質的原因，
因為你弄懂本質，
就會很容易明白為什麼他這樣寫，
為什麼他那樣安排。
比起教你招術ABC，
弄懂這些招術是要基於什麼原理，
要達成什麼目的，
才是更重要的。
這件事也延伸到我們對社會、對人的理解，
最近接案實戰班正在進行中，
有個IP在講音樂製作人的故事，
但大多數人都不明白製作人到底在做什麼，
上網查，又查得一頭霧水。
為什麼大家都看類似的資料，
有人說很明白，卻有人一知半解呢？
因為很多人腦中，
並沒有對商業社會運作的基礎知識。
我很常用餐廳來比喻創意產業，
表面上看起來差異極大，
但事實上根本大同小異。
所有的作品都是商品，
餐點也好電影也好音樂也好，
商品能成立的重點不是商品是藝術，
或商品是不是夢想或靈魂的延伸，
而是有人願意買，有人願意賣。
願意買的理由有很多，
但最核心的是能解決需求，
中午想吃飯，
方圓百里只有一家賣吃的，
儘管菜色差服務差衛生差，
不好意思，你就是必須消費。
只要老闆東西還賣得出去，
還賺得到錢，
他就不會想改善菜色服務衛生，
這就是人性。
但如果隔壁多開一家餐廳，
菜色服務衛生都更好，
價格但是貴了一點。
這家餐廳一定能生存嗎？
不一定。
願意多花錢來買菜色服務衛生品質的人，
必須要夠多，
多到足夠滿足餐廳的營運，
又能讓老闆賺到他心甘情願賣下去的利潤，
餐廳才會活下去。
如果大家都不計較品質只看價錢，
不好意思那霸道的舊餐廳不但生意不受影響，
新餐廳還會被迫降低品質，
好節省成本。
但如果大家都願意多花那一點錢，
都跑去品質好的新餐廳消費，
那舊老闆再不情願，
也必須在關店和升級品質之間做選擇。
所以道德勒索有用嗎？
熱情與夢想和靈魂有意義嗎？
你就算拿你的血和肉來當今日特餐，
不符合需求，
就沒有人會買單的。
餐廳是這樣，創意產業也是這樣。
今天你要開餐廳，
不會做菜怎麼辦？
你很快就會想到，
我可以請會做的人來做啊，
於是找會做菜來做菜，
會裝潢的來裝潢，
剩下的收銀、服務、進貨等等，
你會做你來做。
做了一陣子，餐廳賺錢了，
你開始覺得做這些事很累，
你就再請人來協助你，
這個人就是你的助理。
助理跟著你做，
能力和品格得你信任，
你剛好想擴店，
就把這助理派去新的店當店長，
管理店裡大小事，
負責找店裡需要的人，
如果他做的所有決定，
最後能幫店裡賺大錢，
你就覺得他好棒棒，
如果他做的決定都賠錢，
你就覺得他做助理還行，
要獨當一面還有很多必須學。
這時你手上有錢，有兩間店，
你有兩個選擇：
1. 自己做兩間店所有決策工作，
再請一個助理，把日常運作的部分交給助理。
2. 請一個有能力的人，完全負責新的店。
店越來越多，店越來越大，生意越來越忙，
你不再是一個店長負責一整間店，
大家漸漸分工成服務部門、會計部門、採購部門，
有所謂的「總部」管理所有店統一的事，
有各店店長去負責各自的部分。
在這整個脈絡中，
「你」和「店長」就是製作人，
越有能力獨立運作，
店交給你都賺大錢，
就顯示你越有能力，
做越重要旳決策，
想開店的人越想找你協助。
你的能力越差，
你就做越基層的工作。
所以「助理」在做什麼？
就是這間店營運必須要做，
但「有能力的那個人」沒空做或不想做的事。
所以有時助理做的事很專業，
例如攝影師有大助二助三助，
有人負責跟焦有人負責推軌有人負責順線，
一樣是越有能力做越專業的事，
越沒本事就做越是每個人都做得來的事。
例如打掃泡咖啡跑腳買東西當搬運工，
但這些事做超好，會不會「扶正」？
如果你協助的部分都和專業無關，
展現的能力都和專業無關，
那機會很渺茫。
有專業的人願意教你，
讓你跟他一樣專業，
要看你有多讓他欣賞和他有多樂意教，
沒有「教你是義務」這種事。
越是想在同一個位置坐一輩子的人，
通常越沒興趣教你，
因為教你等於和他有競爭，
但如果他想往上爬，
就會需要屬於他的班底，
那可能對培養你會有點興趣。
「從助理做起一步往上爬」
只是讓你進到這個環境而已，
能不能往上爬，
還是看你有沒有適任的能力，
而不是看你品行端不端正。
我們不喜歡品行不佳的人，
但如果品行不佳的人比你有能力，
不好意思，公司比較需要他。
想與惡人對抗，
你必須保持善良，並且比惡人更有能力。
可惜的是做惡往往比較輕鬆，
所以許多人在增長能力時，
都容易漸漸染上惡習。
而戲劇通常都在講那個
「足以與惡人對抗的善良者」，
不能光是一腔善良卻手無縛雞之力。
你越理解這整個體系，
你就越明白在不同領域的運作，
通常大同小異。
你只需要瞭解那些不一樣的地方，
就可以從利害關係，
從每個人不同的需求，
去把整個產業的運作推斷出來。
這種觸類旁通的能力能幫助你消化資料，
就像我們是文字工作者，
但圖像創作者、音樂創作者會遇上的問題，
也和我們大同小異，
覺得業主不懂專業，
追尾款追得心累，
害怕被人抄襲，
沒有靈感，
趕不上截稿日，
達不到自己理想的標準，
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才華……
不要跨了一個領域，
甚至都在寫自己的領域，
你筆下的角色就突然變得腦子簡單，
眼裡只剩下夢想與熱情。
就算你從沒做過接案工作，
你只要能思考一下人共同的問題，
我們都需要錢維持生活，
都有面對自己能力極限的時候，
都有遇上競爭者的問題，
都有被迫要和自己討論的人一起工作的時候，
都有懷疑自己、對未來迷惘的時候，
都有家庭、感情、事業的種種矛盾，
都明明只有24小時卻有一堆想做的事。
不要一心只想著那些螢光幕前的模樣，
要記得螢光幕後，
他們一樣是人的這件事。
你不會因為成為編劇或製作人，
就變成另一個世界的人，
你只是在另一個領域，
面對著大同小異的挑戰。
如果不是這樣，
那我們何必寫他們的戲，
又怎麼會有觀眾想看他們的故事呢？
我們又不是在做動物星球頻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