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即將經典重映的《蘇州河》，
有幸提早看到特映場，
重溫那個年代文青的敘事風格，
以及周迅那無論演天真或世故，
演少女或熟女都變化自如的天才演技。
如何看懂《蘇州河》？
做為一部形式強烈的藝術作品，
裡面的密碼其實放得還滿露骨的，
每個人可能有每個人不同的解讀，
於我而言，《蘇州河》明面上談的是愛情，
再深一點談的是人生的追求。
先聊聊明面上的愛情故事。
電影中有兩段愛情故事，
一段是主角與美美的愛情，
兩人因工作相識、玩在一起，
然後自然而然就形成了情人關係，
但這段關係沒有承諾、沒有未來，
帶著也許明天說散就散的不安全感。
這段關係非常「生活」，
就像許多男男女女會發生的愛情，
沒有轟轟烈烈，純粹憑感覺，
或許哪天大吵一架就分開，
哪天時候到了肚子大了，
或許就結婚渡過一生。
另一段愛情則是傳說，
照主角說的：我也能編上幾個。
城裡有個瘋子叫馬達，
一直在找一個叫牡丹的女孩。
傳說馬達年輕時是個騎機車送貨的（lalamove個體戶），
他受一位富商委託，
在富商會情人的時候，
負責把他的女兒牡丹載去親戚家「寄放」，
會完情人再載回來。
馬達長得帥氣，又騎著老哈雷，
牡丹很快便喜歡上這個寡言的大哥哥，
把他送的美人魚娃娃當成寶貝。
沒想到馬達卻別有居心，
他的幾個朋友要他綁架牡丹，
馬達照做了，牡丹大失所望，
趁著馬達不注意逃跑，
最後跳河自盡。
「我死了，會變成美人魚回來找你。」
馬達因此坐了牢，
出來後非常後悔，
開始在全國各地旅行，
試著把牡丹找回來。
這是一個經典的愛情悲劇，
男主角受誘惑背叛愛情，
之後悔不當初，
希望能找回失去的摯愛。
在這故事中有窮小子與富家女，
有黑吃黑、追逐與跳河，
有生死相許、背叛、悔恨與贖罪，
還有一條做為象徵的美人魚。
根本是傳說全餐，只差沒有媽祖顯靈了。
馬達找到了美美，說美美就是牡丹。
美美否認了，卻愛上了馬達。
主角被美美分手，氣得找上馬達，
馬達卻說：我看得出來，美美很愛你，她只愛你。
美美是牡丹嗎？或許是，或許不是。
首先牡丹合理來說，應該早就死了，
馬達追逐的，其實是牡丹的亡靈。
但這世上，誰不嚮往傳說的愛情？
美美如果是牡丹，
這就是傳說中的傳說，對吧？
所以美美可以是牡丹，
愛著馬達，卻不願與他相認，
寧願讓馬達一遍又一遍講著她的故事，
為她受苦，為她贖罪。
美美也可以不是牡丹，
但她嚮往自己可以是。
想像自己是牡丹，
假裝自己是牡丹，
是她對抗無聊又無助的生活，
唯一的方式。
馬達如果說對了，
美美只愛主角，馬達只是她的幻夢，
就像我們嚮往自己是故事女主角那樣，
就像我們高喊著偶像的名字說愛那樣。
愛情，如此生活。
馬達如果說錯了，
他面對一個他愛、也愛他的女人，
居然看不出來，或居然不敢承認，
這是一種多麼可怕的詛咒。
愛情，如此傳說。
最後馬達死了，溺死在蘇州河裡，
身旁是一個長得極像美美的女人。
他找到牡丹了嗎？或許是，或許不是。
若那是牡丹，兩人最終殉情，
完成了這個傳說。
若那不是牡丹，他只是找了個傻女孩，
嚮往這段幻夢與故事，
與他共赴黃泉，
那又是多麼可悲？
更別說這很可能是馬達糾纏了誤認的牡丹，
最後兩人失足落河⋯⋯
那就成了生活中的生活，
瘋子害死了無辜女子。
美美看到死去的馬達與牡丹，
痛哭崩潰，回到了主角身邊，
最後卻消失無蹤。
她哭的是舊情人的死，
還是自己幻夢的結束呢？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會像馬達那樣找我嗎？」
主角說會，美美說主角說謊。
而故事的最後，
主角確實沒有去找離開的美美。
「我閉上了眼睛，等待著下一個愛情。」
主角走在這個十字路口，
有一個化生活為傳說的機會，
但一回頭，軟弱與被動，
讓生活，永遠只是生活。
愛情就像蘇州河，
所有的垃圾、生活與傳說都在其中，彼此交融。
愛情如此，面對人生中的種種追求，
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我們面對自己的夢想，
就像美美的提問一樣，
我們總說：會，我們會去追。
但實際上呢？
我們更像主角，只是閉上眼睛，
等待下一次聊起夢想，幻想自己成為傳說。
但起身追逐夢想的，
難道就可以收獲美好嗎？
看看牡丹，被夢想背叛，
很便宜的被賣了，
最後喪生河底。
看看馬達，尋尋覓覓，
最後同樣喪生河底。
他抱著的那個，
是他原本追求的嗎？
沒有人知道。
蘇州河不斷流去，蘇州河不斷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