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評價兩極的原因(無雷)

《返校》這部電影作品評價有點兩極,很多人問 返校好看嗎? 與其直接說它好看或不好看,我們可能要理解評價兩極的原因。(無雷版)

如果你是玩過遊戲的人,期待看到經典場景的重現,重溫遊戲中的故事,那《返校》的執行算是可圈可點,我覺得原始的遊戲故事不容易改編,整體來說,以「有效的從遊戲翻譯成電影」這個角度來看,《返校》確實做得不錯,許多場景和關係細節的微調都處理得很好,同時也清楚傳達了遊戲背後的精神,甚至還有一點升華的味道。

如果你是看電影如同看秀的人,《返校》也是一場精彩的大秀。視覺有到,音樂有到,氛圍有到,該浪漫的浪漫,該殘忍的殘忍,該緊張的緊張,該救贖的救贖。每個區塊你都預期你會得到一些東西,而你也確實得到了。當然它沒有恐怖到嚇死人,但做為一場用靈異元素包裝白色恐怖的警世大秀,《返校》做到了它該做到的事。

如果它都做到了,為什麼仍舊有人不買單呢?因為它不太符合理想的電影觀影經驗。

首先,它的懸念性太弱了。既使你沒有玩過遊戲,故事發展的可預期性也相當高,我猜這也是故事被拆成三段式的原因之一,主創團隊也很清楚,重點不是埋梗,而是把故事說清楚,所以遊戲中的謎底,在故事很前期就揭開了,我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選擇,只是很可惜的是,儘管如此處理,仍然無法捥救故事後期的平板,故事到後半幾乎變成了沒有歌曲的MV,只是在運用大量的畫面、手法、意象來呈現一種殘酷的感覺,看電影畢竟不是看秀,我們需要故事。

第二個問題是因為這是一個沉浸在回憶裡的故事,這個問題其實是造成問題一的原因之一。戲劇故事必須建立在「現在」,「回憶」本質上都是在交代,而不是在發展。這部戲有80%都是在回憶,所以故事缺乏發展,缺乏「現在進行式」的主線故事。

第三是角色的代入感太弱。戲劇要讓觀眾認同角色,需要讓我們看到角色的想要(目標),認識角色,進而提供困境,讓我們透過關心目標會不會達成,進入到故事之中。在這個情況下,有些特例,失憶就是特例,以失憶的角色為主角的故事很難寫,因為他失憶了,先天上你就無法建立他的目標。通常這種故事會提供角色一個必須解決的問題(等於後天利用情境「給」角色一個目標),但《返校》的故事卻是「一個失憶的人,沒有目標的在學校裡探索徘徊」,這是我覺得這個故事很難改編的主因(《還願》也是這種故事),這樣的故事在遊戲可以成立,因為玩家為了「玩遊戲」,會主動去探索,這是遊戲和電影的差異,遊戲的目標大多是階段式的,而電影的目標大多是貫穿全劇的。

編劇雖然在開頭很聰明的提供了老師的身影,替主角創造了一個目標(追上老師),但這個目標很快就消失了,雖然在過程中他們持續的建立目標,但這些目標都是階段式的,使觀影體驗變成被劇情拖著走,但觀眾卻沒有去同理、理解、跟著角色去冒險的空間,因此代入感就變薄了。

綜合以上三點,談談可能的修改方式,雖然這些修改方式是局外人的風涼話,因為這個版本之所以會被選中,很可能因為一開始的改編策略就是儘可能的忠於原著。但原著故事本身真的是相當的不適合電影啊(《還願》也是,失憶、無目標、多數在回憶),所以以下說的方式,會一定程度的跳脫原著的故事。

比較好的故事說法,其實是把角色的回憶線做成主線,一開始先介紹角色的家庭背景、時代氛圍、角色狀態和目標,讓我們先投入到主角和老師、同學們的關係線中,在這個第一幕中,我們同時要建立一個目標,好讓主角在第二幕中追尋。

然後第二幕才進入到遊戲的故事主線,主角在無人的學校醒來,有點像掉入了一個異世界,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被困在學校裡,而且學校的一切看起來和第一幕看到的如此不同。她為了完成第一幕的目標(例如她和某人在學校有約),於是開始在學校裡探索,卻經歷一連串的恐怖事件,這裡我們所建立的是懸疑故事中的第一版故事,叫女主見鬼了,試著逃出去。

然後進入第二版故事,叫「其實事實是……」。第三幕開始漸漸揭開真相,翻轉前面的故事,這時我們才知道整個故事的全貌,並且把國家機器與靈異元素整合在一起,並且我們到這裡才意識到,原來第一幕跳第二幕的時間軸,不是我們當時想像的時間軸。

這其實才是一個懸疑恐怖電影的說故事方式,靈異故事的核心是「惡」,某個被隱藏的邪惡造成了這個靈異事件。故事開始時主角有一個原始的生活,中間捲入了靈異事件,最後他終於理解了靈異的真相 ,這個「惡」的真面目(過去陰影/犯的錯/邪惡的詛咒等等),而他會透過直面這個惡,而成功的逃出生天。

如果你回頭檢查《返校》遊戲版的故事,其實也是這個邏輯。電影的主創團隊或許是因為擔心太多人已經知道故事了,再藏也沒意義,這個思路沒錯,但我覺得可能有點走岔了。比較好的思路是,我們如何以戲劇力量來把故事主旨表現出來?國家機器為何可怕?不正是因為我們原本可以活得單純美好,我們原本都覺得這些事情無傷大雅,誰知道居然會致命呢?(如同玩碟仙等遊戲)

所以,故事的重點不是謎,而是原本美好的那些事物。這也是為什麼覺得第一幕應該把這些事做好做滿,因為這樣當惡登場時,我們才會感覺到它的殘酷。

《返校》電影破題的太早,所以惡得有些理所當然,我們只看到殘酷的畫面,但沒有感受到真實的殘酷。

但我認同故事的精神,致自由。女主的經典台詞:「你是忘記了,還是不敢想起來?」表面上說的是女主,實際上扣問的不也是我們這個時代?我們是忘記了自由的可貴,還是不敢想起來那些殘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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