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問的筆名叫「問」,他一開始想問,他的才華洋溢,為什麼受不到器重?他受到了器重後,他又問,我可以畫到什麼程度?當他突破極限後,他恐怕又問,為什麼我更好了,你們卻反而不要了呢?他去了日本、香港、中國,每一次的際遇與失落,都是一個叩問。
為何這麼一個才華頂天的大師,最後卻似乎鬱鬱而終?
和他相處過的人,大多喜歡他,他不是一個離世孤傲的創作者,甚至你從他身邊的人,和他的訪談中,可以感覺得到,他是一個可愛又溫暖的人,而且表達能力相當好,頭腦也相當清醒。
只是有時越是清醒,越是苦痛,越是難以想通。
看完《千年一問》,離開影廳,太太問我:「太可惜了,鄭問為什麼不走上藝術家之路呢?」
很好的問題,鄭問的一生,是一連串難解的問題。
《千年一問》裡的鄭問,無疑是個藝術家。當時在日本負責他連載的責任編輯說:「我們從來沒看過這種原稿。」
一張原稿上,每一格分鏡用的都是不同的紙,不同的材質,不同的畫法,然後剪下黏貼組合成一張漫畫原稿。鄭問會使用各種想得到、想不到的技法來呈現他的畫作,甚至使用潑墨、燒烤、噴沙。
這就是藝術家,他的工作並不是「把畫畫完」,也不是「畫出好看的畫」,而是不斷去探問繪畫的極限。他說他很快樂,這種對繪畫境界的探求,使他快樂。
同樣做為創作者,我一方面羨慕他醉心在自己創作中的喜悅,一方面又為他走得太遠而感到心碎。鄭問的畫,是畫給畫家欣賞的畫,就像神喻,祭司們會為之感動,但凡人是聽不見的。但在漫畫這個通俗的市場中,凡人聽不見,就不會有銷量。沒有銷量,就找不到舞台上為你打亮的那盞光。
但他仍然成為了無可取代的,鄭問。
我覺得每個走在藝術創作路上的人,都值得進場看看這部《千年一問》。去看看這條漫長且艱難的路上,有這麼多,這麼多的疑問。然後我們可以思考,該如何做出,能讓自己心甘情願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