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截取自博恩臉書
昨天發文討論了消費一個議題怎麼判斷，
（請見：到底「消費」和「處理」議題的界線在哪？）
發現有些人之所以卡住，
是因為對脫口秀這個表演形式的理解。
脫口秀應該被比較寬容對待嗎？
答案是：No。
這世界所有的表演形式，
從來都適用同一個道德標準，沒有特例 。
就像動物展演，我們不會因為它是動物秀，
就忽視動物被虐待的事實。
善就是善，惡就是惡，
人們可以允許動物展演繼續存在，
只有三種可能：
1. 展演動物受到良好的對待。
2. 你不知道他們其實受虐。
3. 你壓根不覺得他們受虐有什麼問題。
所以我想在這裡解決大家一個心魔：
「我被博恩逗笑了，難道我是邪惡的嗎？」
不是的，你只是在當下不知道而已，
我們以前可以享受在泰國騎大象，
但當我們知道這些大象是被刀割、奴隷、迫害後，
在乎的人，就無法再享受了。
所以你被逗笑，不要覺得有壓力，
你只是不知道這有什麼不對，
而我上篇文章的用意，
就是希望你能理解，
這件事到底會造成的問題、不對的地方在哪。
人很複雜，你當然可以在知道後，
仍然繼續享受有道德缺陷的娛樂，
就像有些人在知道喜歡的演員有性侵罪行後，
仍然選擇支持他。
我想這是個人選擇的自由，
我不認同，但我尊重，
但我們不能給予「演員性侵」一個新的道德標準。
當人在自我防禦時，
就很難打開你的心去進一步思考，
所以我希望前面這個例子，
可以讓你先放下心防，
這樣我們才能就事論事，
往下談脫口秀的事。
表演藝術事實上一路都面臨各種道德審查，
早期戲劇中也不允許裸露行為，
不允許出現不雅字眼，
不允許演出不道德的題材，
但後來都被破除了。
破除的原因，
一方面是因為社會道德標準變了，
但再次強調，這是整體性的，
沒有對哪個表演形式寬待；
另一方面的理由，
引用博恩夜夜秀製作人說過的話：
「避談一個議題，對改善並沒有幫助。」
就像性教育，
父母避談，視它為禁忌，
只會導致孩子更好奇，
任由他們暴露在錯誤的觀念下，
而且當他被錯誤對待時，
又沒有可以信任的對象、場域能夠討論、申訴。
藝術到這裡分成了兩件事：
1. 他運用了什麼題材。
2. 他用來達成什麼目的。
我們不該禁止表演藝術處理任何題材，
因為如果你忽略它真正的目的，
只是單純的「禁止題材被使用」，
那就會落入父母不談性的盲點：
一件事不是你不說，它就不存在。
所以有人分享一些脫口秀大咖的至理名言：
「脫口秀應該百無禁忌，
沒有強姦不能做為題材的道理。」
但這些大咖也有但書：
「你應該去看他使用這個題材的理由，
而不是禁止題材本身。」
這句話背後代表的是，
如果使用的理由可議，
那也沒有任何的豁免權。
從來沒有一個脫口秀大咖，
說「脫口秀比較偉大享有不同的道德標準」，
你的脫口秀傷人，
就像你平常開玩笑傷人一樣，
是會受到責難的，
脫口秀不能做為傷了人不用道歉的理由，
就像言論自由不能做為說話不負責的藉口一樣。
在這裡，我也要補充我前一篇談消費的文章，
因為那篇文章可能因為用詞，
讓大家誤以為使用一個議題
只有「消費」和「不消費」兩種情況，
但其實應該更細節的定義：
1. 你用它，是為了促進思考和理解。
2. 你用它，只是單純說笑話。
如果是1，我們就檢查你有沒有做到，
不然就是沽名釣譽，就是消費；
如果是2，我們就檢查你用它來說笑話，
有沒有傷到別人（無論它好不好笑），
不然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又何嚐不是消費別人的痛苦呢？
任何一個笑點背後都有受害人，
因為笑點本身就是在嘲笑一件事，
但嘲笑本身會不會傷人，
要看這個人在不在意。
以博恩這次開頭的段子為例，
他拿他太太來開玩笑，
醜化了他太太，
不好意思，管你是不是講脫口秀，
如果他太太在意，
博恩還理直氣壯的說：「我講脫口秀耶！」
那可就是婚姻危機了。
但如果他太太本人都不在意，
甚至覺得很開心博恩寫段子會想到她，
那我們責怪博恩醜化他太太，
就是正義魔人。
我希望這個例子有清楚表達
「脫口秀沒有豁免權」的這件事。
聽了這個例子還覺得脫口秀道德比較寬的，
我只能說那是你本人道德標準寬，
不要牽拖脫口秀。
我們或許可以認為他太太生氣，
是他太太開不起玩笑，
但每個人的界限本來就不同，
你硬要去惹不能開玩笑的人，
是你找死，不是對方的錯。
所以博恩這次會引起爭議，
是因為他與他的團隊，
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要「促進關心」，
但我們檢查作品，
並沒有，所以我們說他消費。
好吧，你可能其實也不想促進議題，
那我們就檢查你嘲笑什麼來取樂，
喔，你在嘲笑不該嘲笑的弱勢，
所以我們覺得你不道德。
事實如此，博恩團隊只有兩種選擇：
1. 守護品德，為自己的消費和不道德道歉。
2. 放棄品德，承認自己就是這種人。
但博恩團隊是怎麼處理的？
又想守護品德，又不肯道歉，
這就好像你不肯繳入會費，
又硬要說自己是會員一樣，
這又是被攻擊的另一個點。
我舉「入會費」這個例子，
希望大家可以理解這不是對錯高低的問題，
雖然這話可能會惹某些倡議者不開心，
但平心而論，博恩的行為仍至消費與否，
從來都不是對錯問題，是選擇問題。
有人的道德標準不一樣，
就像很多綜藝節目、名嘴，
隨時都在宣揚錯誤觀念、物化女性、製造對立，
他們靠此維生，他們也不屑進步分子，
很多偶像劇也在鼓勵暴力（會打架的男生很帥）、
宣揚保守婚姻關係，
他們就是在賣這些東西，
喜歡的人就會聚集過來，
不喜歡的人就會覺得難看、糟糕。
而希望被「進步價值」認同的人，
就要付出相對於的代價，
花比較多心力去創作擁有進步價值的作品，
至於價值進步等不等於作品好，
等不等於熱賣、接受度高，
那都是必須分開討論的其他話題了。
如果多看一點脫口秀，
多看一點這些以敏感議題為主題的作品，
你就會發現創作者都小心翼翼的使用各種技巧轉換，
通常這種段子嘲笑的都是「正義魔人」，
而不是弱勢受害者本身。
他們懂得在段子前後說明自己指涉的對象，
澄清自己真正的立場，
我說的是真正的、不存在誤會空間的澄清，
而不是像博恩那樣當成笑話在講。
但美國的脫口秀表演者真的比較高尚嗎？
也不完全，他們只是比較高明。
因為笑話是在放鬆的情況下才會笑，
脫口秀有個技巧是「加壓」與「放鬆」，
挑敏感議題是為了升高壓力，
再利用立場正確沒有道德爭議的笑點創造放鬆，
達到喜劇的效果。
為什麼很多進步分子都說博恩不好笑？
因為他的不正確立場，
就像受虐的展演動物，
一點也不讓人放鬆啊。
我真誠的期待博恩團隊能進步，
理解這些事，才能成為真正的脫口秀高手。
我的工作就是讓大家明白這些常常混在一起的東西，
實際上的區別是什麼。
我和博恩無怨無仇甚至互不相識，
我對於讚揚他或貶低他也沒有任何興趣，
我在意的是想學習這門技藝的人。
我的工作和價值，
不允許我放任他的團隊硬要裝做自己高風亮節，
還拉脫口秀和美式幽默陪葬。
大方承認自己就是不在乎進步價值，
自己的受眾從來就是酸民與保守傳統價值的人，
一點都不可恥，一點都不奇怪，
事實上，真正羞辱人的，
就是表面上和觀眾站在同一陣線，
私底下卻覺得觀眾的價值觀有問題。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你要是真的覺得披薩上有鳳梨很正常，
就不要在反鳳梨派的人抨擊你時，
說自己是想促進大家關心這個議題啊。
承認自己愛鳳梨很難嗎？
站著把錢賺了的意思，
不是巴著進步價值，說保守價值的笑話，
而是堅持「我就價值保守，我驕傲。」
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跪著，
這樣的錢和名聲賺再多，
也是不會真正快樂的。
我真誠的希望大家都找到自己的快樂。
